2009年10月24日星期六

被糟蹋的中国医学史(7):瞎子是怎样减少的

作者: 金唢呐芦笛自治区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info

被糟蹋的中国医学史(7):瞎子是怎样减少的

金唢呐

看到人们经常谈到的新旧社会两重天,我觉得这确实是个事实。不过,在很大程度上,这是战争年代与和平年代的差别。在战争年代,凡是需要“全国总动员,齐抓共管”系统工程,无论军阀混战时期的北洋政府还是后来的老蒋,都很难做到。无论想做什么,各路反对派都有本事给你搅黄了,连修铁路山西老阎都要搞窄轨,更何况教育卫生这种事情。

50年代以后很多传染病的控制,我认为与世界进入和平年代、生活条件的改善以及抗菌药物的发展都有关系。这时候倒是应该严格遵循马克思主义的教导,全面地、联系地、发展地看问题,而不能片面地、孤立地、静止地看问题。其中国人在传染病学研究领域的最大贡献就是发现了沙眼衣原体。除去吹牛撒谎,在各领域中国人有资格做父亲的很罕见,水稻杂交领域的袁隆平算一个,再就是衣原体之父——汤飞凡。

相比较而言,水稻杂交有些宣传的成分在里面。水稻杂交确实很了不起,对袁隆平我也非常敬佩。不过在这个领域,发达国家不大看的上眼:欧美人不怎么吃大米,日本人据说也搞杂交,但主要是在味道上下功夫。像在国内大城市卖的那种日本越光米(基本上是一百元一公斤),味道绝佳,但产量极低,这就是他们的科研方向。而袁隆平杂交水稻的最大问题就是口感太差,在解决了温饱问题的今天,国内的销路也不是太好。听搞这方面研究的朋友讲,前几年积压的很厉害,卖不出去,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而且杂交水稻对解决中国温饱问题到底有几成贡献还很难说。我所在的北方没搞什么杂交水稻,粮食产量照样是翻番。去年我到当年插队的公社(现在叫乡)看了一下,当年我们在的时候,小麦亩产不过3、4百斤,现在对付个6、7百斤很常见。老乡跟我说,那时候也真邪门,地里的庄稼就是不好好长。而且很多盐碱地,当年怎么治理都不行,地表面都是白花花的,联产承包交给农民以后,人家七弄八弄,现在收拾的也都挺好。把清朝那句“和珅跌倒,嘉庆吃饱”改一下,放在今天也很适用。

现在瞎子很少见了,街上的很多乞讨的瞎子都是骗钱蒙事的,眼睛比谁都雪亮。说来奇怪,人们对瞎子算命特别信。我们学院有个教师,最近家里总出事,非要找人算命不可。他开出的条件很特别:价钱不论,视力必究。钞票给多少都行,但必须是瞎子,而且是真瞎子,高度近视和独眼龙都不行,说只有这样的人算命才准。我们看人家挺可怜的,于是众人在耳热酒酣之际拍下胸脯,一定要帮人家这个忙。以后我们上街就开始留心这事,看见有人算命就瞅人家眼睛。时至今日,拉二胡的瞎子倒是遇到几个,算命瞎子还在找。
听老一辈人讲,过去瞎子忒多。由于盲人多,据说民国时期还有一首歌,其中有一句就是“世上残疾千千万,唯有那瞎子先生最可怜”。到底歌曲的名字是什么,现在我也不知道。今天也有瞎子,但致盲原因和过去不同:除少数落后地区外,儿童致盲的主要原因都是先天性疾病,成人大多是白内障或者糖尿病引起的眼底病变。而过去致盲的主要原因就是衣原体感染引起的沙眼。沙眼现在看是不可怕的,但是可是在50年代初,沙眼流行极广。世界卫生组织估计全球六分之一的人患沙眼,高发区因此失明的占人口总数1%,视力严重受损的占10%。在中国沙眼发病率55%,致盲率5%,边远农村患病率达80—90%。所谓十眼九沙。因为找到病源,在世界范围内很快就控制了这种病,使盲人的数量急剧减少。这与汤飞凡的发现有关。

下面就介绍一下“衣原体之父”、在一片“不要脸的臭流氓”唾骂中死去的汤飞凡。

汤飞凡(1897.8.20-1958.9.30) 医学微生物学家。
1914年入湘雅医学专门学校,1921年毕业,获湘雅医学院医学博士学位后任教于北京协和医院。1926 年被派往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从事细菌学研究。1929年回国后,任上海中央大学医学院副教授、教授、细菌学系主任,1932年后兼任上海雷氏德医学研究院细菌学系主任。1935年任英国国立医学研究院研究员。1937年后,任上海医学院细菌学教授,中央防疫实验处生物制品处长,创建昆明卫生防疫处。1947年在世界微生物学会第4次大会上当选为常委。按今天的说法,汤飞凡不仅是海归,还是国际知名科学家、外企高级主管、太子党,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社会精英和既得利益者。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汤飞凡历任卫生部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所长,中国科学院菌种保藏委员会研究员兼主任。1957年被聘为中国科学院生物学部委员。是中华医学会理事,中国微生物学会理事长,全国生物制品委员会主任委员。
汤飞凡毕生从事病毒的研究。30年代和魏曦共同对支原体进行研究,否定了沙眼细菌病因说;40年代组织研制出中国第一批5万单位青霉素,创建青霉素生产车间,并为预防天花、黄热病、鼠疫等疫病做了大量工作。以汤飞凡为代表的一代中国科学家在那个的年代里,曾经取得世界一流的科研成果。同西方国家比,他们所用的仪器设备非常简陋,条件非常艰苦。在那种情况下,他们却取得了今人所不能取得的成就。今天,中国的科研条件已经接近国际水平,无论从人才设备、研究经费还是国际交流上,都是汤飞凡们想都不敢想的。就我们学校而言,已经超过了国际同行们的条件,然而我们就是拿不到那种成果。

汤飞凡科学上最大的贡献是发现沙眼病原体。
从1932—1935年三年内,汤飞凡进行了系统的实验,甚至亲自参加人体实验,把颗粒杆菌接种到自己眼中,终于证明该杆菌无致病性。汤飞凡于1935年发表的论文,彻底推翻了野口的细菌病原说。 50年代和张晓楼等人成功地分离出沙眼病毒(沙眼衣原体),被称为世界上第一个分离出沙眼病毒的人。
为了进一步确定所分离的病毒就是沙眼病原体,1958年元旦,汤飞凡命助手私下将沙眼病毒滴入自己的眼睛,造成了沙眼。在其后的40天内坚持不做治疗,收集了可靠的临床资料,彻底的解决了七十余年关于沙眼病原的争论。
一直处于低潮的沙眼病毒研究因为汤飞凡的成功而成为热点。用汤飞凡的毒株,英国首先证实了汤飞凡的工作,从此沙眼病毒被称为汤氏病毒。接下来,他们用汤飞凡的方法成功地分离出沙眼病毒,从此,各国不断分离出沙眼病毒。对沙眼病毒的致病性也有新的认识,发现除沙眼外,还能在眼部以外引起许多炎症。
1958年,美国从一个患性病的妇女子宫颈中分离出沙眼病毒,解决了这种仅在美国每年就有上万人受害的性病病原问题。有了病原体便可进行系统的、深入的研究,从而确定了沙眼和鹦鹉热及鼠蹊淋巴肉芽肿的病原体同属于介于细菌与病毒之间(比细菌小,比病毒大)的一组微生物。
汤氏病毒的发现导致了微生物分类的重大变革,增加了一个衣原体目,沙眼病毒也正式改名为沙眼衣原体。有了病原体可供试验,证明许多简单的方法,如干燥、日晒、热水烫、以及许多常用的消毒药都能有效地消毒,同时还筛选出许多特效药。现在沙眼连医院都不用去,胡同口找个药店,花5毛钱对付一支氯霉素眼药水就得。

凡是干正经事的人,绝没有好下场。
1957年的反右运动,因为他是国民党大员何键的女婿,又是反动学术权威,被批判为民族败类、国民党反动派的忠实走狗、美国特务、国际间谍。说他骑在人民头上,冒充大科学家,把沙眼病毒送给外国人、分离方法告诉外国人、出卖国家利益。真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把他晚上在实验室做实验污蔑为乱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革命群众(或曰暴民)骂汤是不要脸的臭流氓。1958年9月30日晨,汤飞凡倔犟的性格和强烈的自尊心使他宁愿庄严地死去,也不甘无端的受辱,服用大量安眠药自尽。

写到这里真感觉是时过境迁,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典出《毛主席诗词》)。现在再有人这么骂,恐怕就是变相的拍马屁了。能够“乱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那可是地位、财富、能力、健康的象征。除了老婆外,得到的只是尊重和羡慕。我们学院有几个大款、大官、大腕的夫人,家庭状况基本都是“家里红旗不倒,墙外彩旗飘飘”,她们也都心知肚明,一开始还闹闹,现在都很平静,甚至和我们谈起这些事情也不避讳,轻描淡写,口气很像《沙家浜》里的阿庆嫂:这个阿庆,就是脚野一点。
相反,我们学院有人闹离婚,受双方父母和组织上的委托,我以长者的身份去做女方的思想工作。在说了男方一大堆好处后,我告诉她老公很规矩,从不在外边拈花惹草,没想到女的先是鼻子哼了一下,随后轻蔑地说了句:他哪有那本事,他也配!

那些亡我之心不死的鬼子们却一直没有忘记汤飞凡。1980年6月,中国眼科学会收到国际眼科防治组织(IOAT)的一封短函:因为汤博士在关于沙眼病原研究和鉴定中的杰出贡献, IOAT决定向他颁发沙眼金质奖章。希望能够得到他的通信地址,以便发出正式邀请,参加1982年第25届国际眼科学大会。可是IOAT不知道,他们准备推荐申报诺贝尔奖的大师,被认为最有希望获得诺贝尔奖的中国人(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早已不在人世了(据说如果汤飞凡不死,肯定能获诺贝尔奖,因为发现支原体的科学家,已经被授予了诺奖)。
结果这个功劳就被记在汤飞凡的合作者——眼科专家张晓楼的头上,1982年国际眼科学会给汤飞凡的金质奖章,被张偷梁换柱,写上自己名字,颁给自己。结果被汤家遗孀吿(国民党大员何键的女儿)到国际眼科学会,补了一个奖章给汤家,在世界科学界传为笑谈。

多说几句。汤飞凡还有个竞争对手是日本的野口英世(中日从来就爱较劲,不仅嫦娥要和月亮女神比,提汤飞凡的时候一定要抻上野口),两人在科学上的造诣不相上下。汤飞凡为中国现代医学教育而归国,为了祖国防疫事业奔走,在抗战中立下卓越功勋。而野口英世一直在美国从事研究,死后葬在纽约。
野口英世曾被三度提名诺贝尔医学奖,据说最后一次有机会获奖,却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而宣布取消颁奖。
野口英世的碑文上写着:“他毕生致力于科学,他为人类而生,为人类而死”。野口英世在日本受到了极高的尊重,许多日本人,特别是青少年,纷纷从日本各地赶来参观纪念馆,将其作为学习的楷模。野口英世成了日本的国宝,他在纽约的墓地成了日本人旅游的圣地。

留日大侠们注意,据说2004年11月1日发行的日元1000元钞票上就印有野口的肖像。

除了发现沙眼衣原体,汤飞凡的最大功绩还在于建设了中国的防疫系统和培养了大量的人才,建立了一支号称汤家军的防疫队伍。在前几年大陆闹SARS的时候,据说有个老家伙说了这么一句话,如果汤家军还在,肯定不会是这个结局。这个汤家军,就是指汤飞凡在民国期间建立的中国防疫体系,这只队伍不仅仅经历了抗战、内战,而且在历次运动中也经受了考验。

1992年国家邮政局特发纪念邮票一枚,算是“高度评价他对科学和人类作出的贡献”。按说也算落实政策了吧,其实还是不一样。后面我还想谈这个问题,这里面还有个宣传力度的问题。我也不信中国居然有这般人物,问了几个搞微生物、免疫的,人家头摇得跟不楞鼓似的,要不在那王顾左右而言他。问了几个防疫站的,好像也都不知道。上网古狗一下,也就是有限的乾巴巴的几条。究其原因,就是人们对汤飞凡这样的“毕生致力于科学,为国人而生,为国人而死”科学家毫无兴趣。

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