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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两代人，对30年改革开放，是这样议论的……
（文/一人林艮）
昨天没什么事，也没什么社交活动，决定晚上回父母那里蹭饭去。
快到父母家时，老远就看到哥也来了。我们相视而“哈哈”大笑，并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因为彼此都明白，都是蹭父母的饭来的。
哥俩一起进门的时候，先是父亲看见我们了，他立即朝里面大声嚷了起来：“老太婆！两只猴子又来蹭饭啦！有菜没有？——每次来蹭饭都不先来个电话。呵呵！也不请示一下我们是否同意！”
哥接话道：“老爸，我们回自己父母家吃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是这都要请示，您不觉得怪怪的么？！”我也跟着起哄：“是啊！我们不吃父母的，那吃谁的去？！哈哈！”
接下来就是例行的寒暄。
……
吃晚饭的时候，经济专业毕业、在某企业工作的哥挑起话题：“老二，你们天涯现在又有什么新鲜事、重大事？”，故意加重“新鲜”、“重大”的语气。我就告诉他们说，天涯时空版正在搞个什么纪念改革开放30年征文活动，说是总结改革开放的问题。
“改革开放，幸亏有了邓小平！”父亲的话匣子先打开了，很认真、很肯定的说道，“是邓小平在关键时候，救了中国！”
父亲是光荣的人民教师，传说中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年轻时上过山、下过乡、咽过糠，无限忠诚于党的教育事业，为党和国家培养了一批批人才，桃李满天下，箩筐装不下。他喝了一口酒，没吃菜，又接着说：“如果不是改革开放，现在的中国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我插话道：“就像现在的朝鲜呗！区别是他们那里搞的是阿里郎活动，我们这里跳忠字舞……”
老父亲语重心长的说：
“不仅仅是这样。你们没经历过，不知道那种日子过的是什么滋味。
“那个时候啊，整天就搞政治运动，今天批斗这个，明天批斗那个，乱糟糟的，整个社会就像发疯一样。没吃的、没穿的，三餐不饱，吃了上顿没下顿。可人们只顾得搞运动，不事生产，工厂不开工，农民少种地，还割资本主义尾巴；那个时候的学校嘛，也不教书本的知识，老师都被批斗得七七八八了，就让贫下中农来办学，唉！……
“改革开放以后，各行各业才逐渐走上正轨。现在可就不同了，人们的生活水平明显提高了，吃的，有了；喝的，也有了。”父亲一边说着，一边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小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沉默了一小会，哥有点不以为然，接着话题说：“这改革开放，已经三十了，成绩是有了一点，也可以说取得不小的成就吧。但还是有些不如人意。”
父亲有点不屑于哥的话：“不如人意？你知道以前我们吃什么吗？那时候我们只有每天四两米的供给，油也只有每月8两。最困难的时候我还吃过糠！米糠！
“小鱼伴豆腐，那是资产阶级东西，是要批判的……”
顿了一顿，父亲逐一指点满桌的菜肴继续唠叨：“这鱼，这肉……这酒，这些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现在我们家里就摆的满桌都是；而且，像我们家这样的生活水平的，在社会上也算不了什么。这就是改革开放的成就，摆着在眼前的，看得见，也吃的着的，这就是成就。”说完又很满意的喝了口小酒。
哥拿出他们学经济的那一套东西来发飙：“老爸，我明白你说的意思。现在的确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取得这些成绩的本钱——三十年，这可不是小的时间本钱。如果取得当前这个程度的成就，是在五年之内，甚至放宽一点十年、八年之内取得的，那的确是值得肯定的。可这是整整三十年这么长的时间才取得这样的成绩，时间还是长了点，不值得大惊小怪。”
“哦？！”父亲动了一下眉头，“看来，我们家老大是不满意的咯？！”
哥继续道：“当然不满意！三十年的时间不短，人的一生有几个三十年？三十年了才取得这点成绩，是不足为人道的。按我们学经济的理论，得讲究投入与产出的问题，投入小、产出大才是值得骄傲的；投入大、产出小，是不值得骄傲的。改革开放三十年了，其他东西不提，光是以时间来说，投入就是很大的。时间也是其中一个资本，投入这么大的时间资本，得到的是现在这个产出，显然是投入大、产出小，不值得称赞。”
父亲似乎是不以为然，但又有点无理取闹地笑道：“切！你们学经济的，就是奸商，整天就琢磨如何以最小的本钱赚取最大的利润。”不过说这话的时候，父亲的语气还是认可哥的话的道理。
哥有点得理不饶人：“那当然！要不然我们学经济干嘛？！如果不讲究以最小投入争取最大产出，世界上就不需要经济学了，干脆一切经济活动就由其自然发展算了。自然发展，经济能发展起来吗？！即使能发展，也是很缓慢的。现在这三十年的发展，我看就像是自然发展的，并没有达到我想象中的程度。”
说完，哥就喝酒，吃菜，再喝酒，再吃菜。
父亲也喝酒，吃菜，再喝酒，再吃菜，似乎拿不出什么话反驳哥。
沉默了好一阵子，父亲彷佛突然才发现还有我在场，盯着我，故作惊讶状：“咦！这么时髦的话题，我们老晚哥反倒没发表意见啦？平常你不是最喜欢对这些话题唧唧歪歪的么？！”
哥也作突然恍然大悟状：“是啊！老二，这可是你们天涯的话题哩，是你的事哦。说说看？”
俺喝酒，吃菜，然后放下筷子，点燃一根“五叶神”，吐了两个烟圈，开始发表俺的即席演说：
“咳咳！——
“刚才爸和哥的争论，我听清楚了。爸的意思是，三十年的改革开放已经取得很大的成就，该满足了，值得称赞；哥的意思是，三十年这么长的时间才取得这个成绩，不应该满足，不值得称赞，因为所花的时间太长，本来可以取得更大的成绩。其实，你们刚才争论的观点并不矛盾，只是对三十年改革开放取得的成绩认可程度不同而已。
“我基本上认同爸的说法，但更支持哥的说法。经过三十年的改革开放，我们餐桌应该比现在的更丰富！这就像爸教的学生，学习成绩最差的那位学生进步10分，与学习成绩最好的那位学生进步1分，他们的进步意义是有很大区别的。如果是原来考试成绩就有99分的学生，最近这次考试只进步1分，他的成绩就是很了不起；而原来考试成绩只有30分的学生，最近这次考试得40分了，虽然他取得10分的进步，他的进步是最好的那位学生的十倍，但他的进步是不值得骄傲，甚至有点那什么……”
听了我的这些话，父亲似乎进入沉思。
我又吐了个烟圈，继续口沫横飞：
“你们刚才争论的，主要是围绕过去的三十年的成绩，而且基本上是指的经济方面的。而我，更关注的是当前所处的状态，今后该如何继续下去，以及除了经济方面之外还有什么不足，还有什么该动真格要改革的，如政治改革的问题，是否拖了经济的后腿，是不是到了动真格进行政治改革了。
“改革开放发展到今天，在取得一定成绩的同时，似乎各种不足、弊端也逐渐露出来了。而且看样子各种矛盾还很尖锐，经济发展的步伐开始明显受到束缚，显然有一些问题在影响着，下一步想继续发展似乎是很困难的了。如果现在不赶紧解决这些问题，以后就很难再取得发展、进步。
“令人遗憾的是，改革开放了整整三十年，现在的这个社会依然缺乏认清不足、承认错误的勇气。可以说，改革开放三十年，最可惜的就是这个最基本的问题没有取得一丝一毫的进步——仍然缺乏自我检讨的智慧和勇气，依然陶醉于、也是自欺欺人的觉得自己一贯正确，不愿接受质疑、监督、批评。现在已经赤裸裸地暴露出来的问题，正在被忽视、被漠视、被遮掩；人们继续在被忽悠、被蒙骗、被愚弄。一个缺乏质疑、监督、批评的社会，要想再发展、进步，是不可能的。
“如果这个最基本的问题得不到解决，即使在经济上取得再大成就，其成绩也会黯然失色。如果不能做到以人为本，再大的成绩、再大的成就，其受益者也只是少数一部分人；而社会上绝大部分人不能受益的所谓成果，是不能算是成就、成绩的，再大的成绩也相当于零！因为人不是只满足于吃饱喝足的动物，不是让被别人喂饱就满意地呼呼大睡的圈养的牲口；人更应该有尊严地活着，这个社会的人们应该可以对社会事务表达自己的意见、自己的好恶，应该有参与社会建设的权利，更有监督的权利。”
叹一口气，我继续发表演说：
“但是，现在的社会现状却不是这样。
“就拿我们天涯来说，现在正实行发帖审核制度，这是什么意思？天涯社区本身应该不会自己想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没这个必要。这明摆这就是这个社会正在拒绝质疑、监督、批评，这是这个社会出现了严重问题的表现。这是很令人担忧的状况。
“就像刚才我们哥俩进门时，爸说要我们请示才能回来吃饭，这的确是很别扭的事情，因为我们回自己父母家吃饭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这个社会也就是这么怪：身为国家主人、当家作主的人们却不能天经地义的行使质疑、监督、批评权利——不但怪，也是可悲！
“我对事情的看法和要求，其实归纳起来很简单：对的就是对的，对的就应该给予肯定；错的就是错的，错的就应该批评。面对不足和错误，不能强词夺理的解释说什么‘得慢慢来’、什么“顺序渐进”、什么‘不能一蹴而就’，其实这些都是借口，是拒绝承认错误、不愿意改正错误的借口。
“缺乏质疑、监督、批评的社会是什么样子的，大家有目共睹，简直就是乱七八糟！看看近些年社会上发生的种种事件吧，如××××事件、×××××事件、×××××事件……都是令人发指、瞠目结舌、触目惊心！
这时，一向不关心这些无聊话题的母亲也忍不住插话了——母亲是某机关干部，虽然身为政工师、周五经常要组织政治学习念报纸，但对时政话题并不感兴趣，最关注的是菜市场的菜价、米价、油（食用）价、煤气价的话题——这时，她显然沉不住气了：“我现在买米、买油、买菜，都担心有毒。虽然报纸、电视上他们都发誓说会生产安全的东西，什么监测局也公布了很多没有问题的厂家企业产品，可是就像老晚所说的，没有监督，我才不相信他们的话，谁信谁倒霉，还是自己小心点为妙。
“真想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他们安的是什么心？！”
母亲说完之后，大家长时间沉默了很久，没有再说什么，似乎都无奈。
最后，我打破了沉默：
“但愿大家都不要沉醉于所谓的三十年改革开放的成就，更应该放眼将来——今后的方向、出路在哪里？
“面对现在已经暴露出来的各种社会问题和矛盾，应该怎么办？
“政治改革，是不是到了该动真格的时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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